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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奴隶

第十一章 奴隶

在妮洛收集情报的时候,辛等人在生体拍卖会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六人将之一的罗伯特·顿。对方是野狼佣兵团的最强战将,如果就在这个地方和他发生冲突,那后果会异常严重。好在罗伯特对于自由骑士团并没有明显的敌意,辛也仅仅是一阵愣神,随后就搀扶着不明情况的库斯娜退出了会场。

目前的几个人里,和罗伯特打过照面的仅有辛一人,在之前的战斗中,库斯娜败于他人之手,波波因为光线昏暗只认得巨大的身躯,所以情况姑且还稳得住。当然,辛没有立刻就爆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罗伯特是个并不令人讨厌的家伙。虽然他是野狼佣兵团的人,但这并不足以让辛不分理由和场合地胡乱行事。

来的时候是满怀激动,去的时候是满心焦虑,哪怕身边的迎宾小姐依旧和颜悦色,甜言美语,自由骑士团的诸位也无暇理睬。他们才走出不过三条街,就有一人急匆匆追赶上来,并叫住辛:“辛·兰德维克。大人想见你,你来不来。”

来的这位也不是生人,就是那随在罗伯特身边鞍前马后的中年人,曾靠自身丰富经验一举击败库斯娜的罗密。今天或许是为了方便在城里行动,他脱掉了之前那笨重的铠甲,换了一身轻便的皮衣。这个人原本就自恃甚高,好似天底下除了狼王与六人将,再无人可比他大一头。因此此番面对辛,他也是以平辈的口气叫唤。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让步。谁料,辛在看到他的脸后,左思右想,最后还是问一句:“你谁啊?”

“你——”罗密气得直跳眼皮,心想你个小东西居然也跟我玩心思,也不看看自己的份量!但想归想,上面交待的事还是要做完,于是罗密别过脸去整了整心情,又转回来直面辛说:“罗伯特大人让我问你,他想要见你,问你是否会赏光。”

辛点了点头,然后扭头问阿哲:“呐,阿哲,赏光是什么意思?”

阿哲重重叹了口气,说:“就是问你要不要去见那个罗伯特大人的意思!”

“哦,明白了!好啊!反正我也想问他一点事!”说完他又回过头,“你们先回去吧,等罗尼回来了就一起打架去!”

波波当即拉过辛,问:“喂,辛,这样好吗?库斯娜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你就要去和对方的领头人之一面谈,这样不太好吧!而且,戴茜的任务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辛用力一点头,看向戴茜,伸出了大拇指,“信我一次吧!你的任务我绝对会完成的!”

戴茜一听辛要去见野狼的人,心中本是又诧异又恼火,可再看辛那一脸说不上是淡定还是无知的欢乐表情,一时间反倒拿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但见波波和阿哲两人忧心忡忡,又看辛依旧举着手臂挺着大拇指等自己回应,当下深吸一口气,说:“好吧,你可以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到戴茜同意,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下一句给顶住:“我也要一起去!”

“诶——”

“反对无效。”

“好啊,我是没关系的。”辛抬头看向罗密,“两个人可以吗?”

罗密目不斜视只道一句“哼!跟我来”后便转身离开。辛和戴茜也就回头摆了摆手,赶紧跟了上去,以免在这拥堵的人流中跟丢。波波和阿哲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一左一右搀着库斯娜继续往旅店走。

两个人就这样跟着罗密径直往城门走,在路过门岗的时候,罗密还和卫队队长相互点头示意,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交情。

出了城门,往北进入城外树林,顺着羊肠小道又走出小半天的时间,罗密才停下脚步。这里什么鬼都没有,除了一条向北的小径,就是满天满地的树木杂草,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称呼,便是“密林间”。

换在平时,戴茜是绝不可能跟着任何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的,哪怕是自己的大哥。可现在是骑虎难下,没脸在半道上折返回去。于是她便用“辛也在这里,绝对没事的”这样蹩脚的理由说服自己。当然,如果她能知道“辛已经不知道被坏人拐卖多少次了”这样的事实,相信她也绝对会立刻抱紧一棵树打死不撒手。

不过可喜的是,抢在戴茜决定不再深入树林之前,辛就已经耐不住寂寞,大声叫了起来:“喂!还没到吗?我走累啦!”

“叫什么!”罗密侧头训斥了一声,“已经到了!”说罢,他又向右边走出十几步,而后向着一大块灌木丛恭敬道:“大人!我把人带来了!”

“哦!辛苦你了!”尽管已经猜到这里藏着那个人,可从灌木丛背后传出的爽朗笑声还是把辛和戴茜都吓了一跳。紧接着,那熟悉而又恐怖的巨大身躯直挺挺地从灌木背后长起来,就像是篝火上腾起的黑烟一般。

巨人罗伯特转过身,微笑着看着辛,“久违了,自由骑士团团长先生。”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辛这小子,对罗伯特来说也算是小有感慨。这小子非但没有因为自己当时的强势而颓废,反而脚踏实地地,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如今名扬东大陆的高度!在罗伯特看来,这块可塑之才的价值不亚于任何一件稀世国宝。可以的话,他当然想将这小东西纳为麾下战将,尽一切所能成就他的未来,让他跻身全世界的最强佣兵行列,只可惜这种可能性永远为零。

和罗伯特相似,辛对于再次见到他这个大敌也是满脑子的思想。毕竟自己曾在他手上吃过一次败仗,就算经历过半年的非人锻炼,他也拿不准自己是否拥有与之匹敌的实力。毕竟上一次纯粹是运气好,倘若自己依旧惹怒了他而且还是不敌,搞不好所有的同伴都会因此惨死。这是辛最不能容忍出现的局面,因此他也不得不慎之又慎,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

罗伯特似乎看透了辛在打的主意,当即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嘴里还说:“用不着对老夫这样戒备吧。今天老夫得了好处,心情非常好,也不想见血,想必团长先生也是一样的吧。来来来,老夫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请你们一同观赏我得到的宝物吧。怎么样,来吗?”

“来!”

“哈哈,好!这边请!”说着,罗伯特退开半步,抬起右臂平平摊出。

话音刚落,罗密就先一步走近灌木丛,伸手一拔,拉开一个口子,示意辛和戴茜从这里进去。

入了灌木后,戴茜才发现原来这里的灌木只不过是个幌子,周围密密麻麻绕了一圈,中间却是一大块凹陷如盆的空地。先前罗伯特就是坐在下面,难怪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他人。

辛一看到新奇的东西便忘了先前的谨慎,才一转眼就大大咧咧了起来。“哈!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啊,明明有这么大,干嘛要用那么小的入口。”

罗伯特说:“这里毕竟是树林,在这里,再没有什么比树木本身更好的伪装了。”

“是嘛!你还真是聪明啊!”

“过奖了。”

罗伯特客套一句后忽然抬手一指,叫辛和戴茜都看向前方,那里停了一辆囚车。而这辆囚车上的六个人正是先前在辛等人离场之际,由罗伯特以五百金币拍下来的“格兰斯奴隶”。和前面看到的一样,他们六个人并排站在小小的铁笼子内,重新戴上象征性的手铐,只是没了舞台灯光的点缀,辛才看清他们那惨白的脸色与死灰般的眼眸。

“这就是你的宝物?”辛问。

罗伯特答:“是的,为了得到他们,老夫可是不惜血本的。”

“你不是佣兵吗,要奴隶做什么,杀了吃吗?”

罗伯特微微一笑,并不正面作答,而是请辛和戴茜一同走近囚车,一边绕着弯子问:“兰德维克先生,离开圣图斯城后,你们在后面的旅程中,都见到了什么吗?”

“嗯。”辛应道,“见到了很多,罗尼的杀手老爹,一大堆佣兵团的城,还有因为你们的缘故死掉的村民。”

“不止吧,你们难道没有见过吗,沙漠里的居民。”

“居民?”

“那些因为当朝王族的条令而不得不居住在荒芜人烟,远离人群的穷苦地方的沙漠住民。”

辛皱起眉头想了想,不太确信地问:“是沙漠盗贼的大叔他们?”

“是啊,就是他们。”罗伯特长叹一声,继续说:“关于我们六人将的信息,是那个冯克马尔家的小女孩告诉你们的吗?”

“是的,罗尼知道很多关于你们的事。”

“那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这块土地的故事?那些沙漠盗贼,甚至是这些奴隶之前的故事呢?”

“那是什么东西?”

“那老夫便告诉你吧,这块土地上所发生的,血腥的现实。”随后,罗伯特稍微顿了顿,“在十五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叫做格兰斯的王国。当时的王,因为年轻气盛,试图向外界发动战争,结果却是惨败。全军溃散,王的头也被当作投降的旗帜,挂在了城门外。然后,格兰斯王国便不复存在了。胜利者一边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边辱骂格兰斯国王的残暴不仁,同时,他们也在加紧瓜分格兰斯这块土地的一切,资源,国土,甚至是活生生的人。在新的王法约束下,格兰斯人成了二等公民,在路上要给他国人让路,不让者就会遭到人群的痛揍,胆敢反抗的直接囚禁三年,犯了事的更是要从重处罚,丝毫没有平等可言。格兰斯人不能拥有田地,无法自己种粮;不能和他国人同入市场,只能在最末的一段时间进去收捡人家不要的垃圾果腹;当然王法也有规定,格兰斯人可以参与所有的工作,但敢雇佣格兰斯人的雇主将要多缴一倍的税金……”

话才说到这里,小戴茜的脸上早已挂满了难过的表情,她偷偷抬头看了那些可怜人一眼,才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双眼也不再是呆滞的,取而代之的则是欲哭无泪的悲痛。

罗伯特没管其他人,继续说:“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格兰斯人都会受到这种对待。佣兵可以继续靠自己的能耐吃饭,家境富裕的人也可以花一大笔钱买到他国的出生证明,从而便能不受阻隔地继续生活。但是,他们这些一无本领,二无家产的老百姓,却没有人会关心。”说着,罗伯特伸手指向囚车内的六人。“想要在连贫民窟都不如的地方生存下去,他们只能选择两条路。一是落草为寇,或是成为人家佣兵团门下的杂役;二是自甘堕落,甘心为奴,只求一口馊饭酸汤,今夜饿不死就好。你们所看到的沙漠盗贼,也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得不成为人人排斥的恶徒的。”

说罢,罗伯特伸出手,捏碎了囚车的锁头。罗密则将车门打开,并小心扶着那六个人走下车来。罗伯特低头看了一看,伸手一指其中最瘦弱的男性,叫他走到自己跟前。那人听话地来了。

罗伯特接着说:“刚才老夫看你们那边有个人情绪不太对啊,那个孩子是谁?”

辛如实说:“库斯娜。”

罗伯特点了点头,“库斯娜,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的那个同伴,库斯娜,曾经也是奴隶。”

“你说什么?!”

“不要激动,老夫也不会胡乱猜测的。在此之前,曾听说有一个叫做‘自由骑士’的佣兵闯入格兰斯王国的子爵府邸,揭发了那子爵违反王之法令的事实。在那之后,子爵所有的兽人当中,唯有一人下落不明,那个兽人的名字也是库斯娜。如果真的是她的话,也就符合猜测了啊——因为看到了这些奴隶,所以想起了自己痛苦的过去,这种事认谁都是不愿意多想,都巴不得永远遗忘的。更何况兽人从小就开始被灌输奴仆思想,这种记忆就更是根深蒂固,也算难为她了。你来看这个……”

说着,罗伯特伸手撩起了那个奴隶的上衣,露出他的背脊,只见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鞭痕到处都是,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瘀血,恶心非常,痛心非常。“一个甘愿为奴,无心反抗的奴隶都会因为主人当时心情不好等各种各样无聊的借口而遭遇这种对待。如果是一个不听话的奴隶呢?下场你用猜的也能知道的吧。而且,他们会出现在拍卖会上,也是因为他们的前主人不想要他们了,所以丢出去卖一笔钱,仅此而已。”

“那你买下他们是为了什么?”辛问。

罗伯特弯下腰,小心地用手指捏碎那名奴隶的手链,随后又向一旁的罗密示意,然后说:“老夫说过了,他们都是格兰斯的人,老夫也是。虽然老夫想要拯救所有人,却也做不到。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救一个,算一个。”说话间,罗密取出钥匙,一一为五名奴隶解开手铐,完后又来到罗伯特身边,替最后一人放开枷锁。

“但是!”戴茜忍不住插嘴说:“就算您解放了他们,他们也依旧会被现有的制度所迫害,他们依旧是无家可归的人,只能成为抢匪或者是佣兵,这样就算拯救吗?”

罗伯特回头瞥了一眼戴茜,心说这小姑娘倒是威风,就这么直言快语地把矛盾核心给捅出来了。他赞许地笑了一下,回过头,对着六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人大声说:“从解开锁链的那一刻起,你们就自由了!但在离开前,还请听老夫说两句。老夫是格兰斯人,也是野狼佣兵团的六人将,老夫可以代狼王向你们保证——狼王绝不会囚禁你们,剥夺你们的自由,自有想法的人可以现在离开,也可以在找到目标后再离开,想要斩获美好未来的人,请随老夫一起,回到属于格兰斯人的家吧。无论是离开的人,还是一起回家的人,都一样是格兰斯王国的子民,狼王是绝对不会遗弃大家的!”

粗旷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树林间,久久都没散去。那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齐表示愿意跟随罗伯特,共往美好的明天。

等罗密带领六个人离开树林北上,罗伯特才收起那和蔼的笑容,用忽然冷却下来的口吻说:“好了,宝贝已经踏上路途了,老夫在这里的自由时间也结束了。然后,我们来谈谈正事吧,‘鬼瞳’小鬼。你来这里干什么?”话音刚落,他就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辛。

话锋急转直下,吓得戴茜慌了手脚,左右为难,既担心辛惹怒了强大的罗伯特,又担心辛会俯首认败。

然而当事人却依旧是那副全然不知危险为何物的找抽模样,迎着罗伯特的锐利视线,辛仰面直视,嘴里还嘻笑道:“当然是来这里把你们野狼统统揍飞!”

“为了什么?”

“因为这是任务!”辛斩钉截铁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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